黑色的怪物在无尽之夜中发出可怖的笑声,似乎在嘲弄着不自量力的人类,竟妄图打破这黑暗,发掘埋藏在阴影中的隐秘。
“林晴,依我来看,或许被困在这个世界的只有你一个人。”
爱丽丝望着林晴那不安的神情,轻声安慰道。
“你看,这么大的学校,外面又走着这么多普通人,然而唯有你,只有你误闯入这个世界。”
“我倒也希望如此……如果只有我一人受苦,就能让海子平安无事,我愿意付出一切……因为我曾许诺过,我一定要保护好她。”
林晴郑重其事的说。
“那个孩子叫海子呀……真是个幸福的人啊……”
爱丽丝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中,如同般面如表情的盯着自己,酒红色的瞳孔闪烁着妖异的光。
“我并不是什么合格的监护人……有时候也会觉得,如果是别人去当她的父母……如果是其他更优秀的人成为她的亲人,她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呢……哎呀,我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,像这样没什么意义的事情……真是丢人的大人啊……”
林晴不好意思的告诉爱丽丝,他的耳根染上一丝绯红,眼睛低垂,不知所措的盯着地面,男人不敢去直视爱丽丝的双眼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女孩的身上似乎藏着诱人的魔力,让他忍不住将心底藏着的烦恼倾倒而出。
爱丽丝直直地盯着林晴,过了许久,才樱唇轻启。
“能像这样去思考问题,林晴你就已经是个合格的监护人了……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啊,你的这颗赤忱之心正是守护她人最好的武器……”
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大人,美丽如同魔女般的少女,她的话语中带着神奇的安心感,抚过林晴焦躁的内心,让他重新振作起来。
“谢谢你……爱丽丝小姐……”
林晴打心底表示感谢。
“好了,别废话太多,我们进去看看,去找找你的海子,对了,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?有我在,你不会出事的。”
林晴思索着,他突然想起体育馆看到的红色法阵,他曾在那个房间藏起某个东西,本来是想借此找到美梦魔药的线索,然而到了这种地步,他早已知晓镜世界的奥秘,也就不需要再去考虑现实世界的事情了。
“我曾在某个地方看到别人留下的痕迹,爱丽丝,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么?”
女孩点点头。
她们穿过林荫大道,沿着教学区往里走,重新回到体育馆,林晴仰头遥望着漆黑的巨大建筑,心中升起一丝敬畏。
“玛门,你就守在门前吧,我和林晴两个人进去,一有情况你就来我这。”
爱丽丝吩咐好黑衣的管家,带着林晴走入馆内。
他们途经狭长的走廊,穿过黑漆漆的通道,最终抵达尽头的房间。
然而,等到林晴推开房门,却发现室内什么也没有,一干二净,房间沉浸在漆黑的夜中,一如寻常的寂静。
“消失了……”
林晴不可思议地眨眨眼,他来到原本是魔法阵的地方,弯下腰,附身轻抚着地板,似乎还能感受到地面湿漉漉的触感,在不久前,这里曾被什么人用红色颜料画下可怕的黑魔法阵,而在自己离去后,又被什么人给扫去痕迹……
也就是说……自己当时是真的被监视着。
林晴觉得背后一凉。
他再次想起自己藏起的东西,那是他藏起的小录音机,现在应该还在运作才对。
林晴挪到藏录音机的地方,他探出手,小心摸索着,最终才摸到某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找到了!
林晴的心扑扑直跳,他舔舔嘴唇,抓住那个小东西,刚想起身,却突然看到自己周围有发着蓝色的光芒。
“快把那个东西放下!”
林晴听到爱丽丝的惊呼声,他还没反应过来,只是呆愣着看到黑色锁链向自己伸来,随着蓝光一闪,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。
怎么……回事?究竟发生了什么?
爱丽丝消失了,体育馆高高的屋顶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天空,一望无际的灰蓝色天空,没有星星,只有一轮明月。
林晴自然还没搞清楚现状,但他还是明白了一点……自己中套了。
他被迫离开爱丽丝,来到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。
而迎接他的是……
这里是一片荒野,林晴能看到城市高高的建筑,能看到天空尽头黄色的霓虹灯光,以及稀松的灌木,除此以外,什么也没有。
不,若说什么也没有那是骗人的……这里毫无疑问是现实的世界,因为妖精的国度毫无人烟,更不用提这城市的灯火。
林晴听到人声,看到黑影。
黑影怪物,悄悄围住自己,形成环状的包围圈,虎视眈眈盯着他。
林晴不敢动弹。
他当然想逃跑,但他立刻就意识到逃跑是无意义的,是徒劳浪费体力的行为,或许比起逃跑,他更应去抗争,不借助爱丽丝的力量,自己杀出一条血路,即便他只是羸弱的人类,再早已见识过奇迹般魔法的现在,他早已见怪不怪,能够直视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。
不战斗,就会死。
然而,等到他举起拳头,正欲做出反抗的动作,却听到远方传来悠扬的笛声。
声音并不好听,还有些刺耳,但却很悠长,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之中,久久不曾散去。
黑影们退散,向后撤离,原本应该是为了杀死林晴而特地围堵在这里的怪物们,如今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消失了。
黑影聚向同一个地方,那是灌木丛的另一边,一个小树林里。
林晴喘着气,他看看四周,发现周围不过是荒郊野岭,距离城市还很遥远,男人摇摇头,努力驱赶心底的疲倦,他咬紧牙,望着远去的黑影,最终决定还是跟了上去,想要一探究竟。
事后,等到他再次回忆起这段往事,想起这个选择,他也总会后悔不已,他的命运因此而彻底改变。
啊,不,命运这种东西,向来都只是单行道而已。
林晴命中注定,会跟在黑影身后,穿过小树林,然后偷偷趴在树后,扒开枝丫,小心翼翼探出头,用那双漆黑的瞳眸,注视着他永生难忘的一幕。
小树林之中,那片奇异的空地内,用鲜红颜料画着魔法阵。
但这些不是重点。
魔法阵上站着活人。
他们披着黑色的袍子,呆立在原地,围成一个圆形。
之所以能确定是活人,是因为林晴看到他们藏在黑袍下的表情。他们的双眼呆滞无光,脸部表情木然如同雕塑,直视着对面。
笛声响彻天空。
在那之后,林晴看到从魔法阵的线条间渗出黑影。
黑色的影子,黑色的怪物,扭来扭去的可怖存在,漆黑的残渣。
怪物们蠕动着,攀爬着,像是水蛭般吸附在黑袍人的身上,然后……如同进食般张大黑雾般的吻部,一口咬住活人的脑袋……
紧接着,一阵吞食与咀嚼声过后,林晴看到黑影原本不定型的身体开始发出变化,蠕动变形,然后张开黑色的吻部,用那张怪物的嘴巴……发出人声。
如同刚出生的幼儿,牙牙学语。
“木……木啊……妈妈……蜜……名字……我的……名字……”
黑影蠕动变形,颤抖,扭曲,最终变成人类的模样……那是……穿着黑袍,人类的模样……
林晴捂住嘴,他不敢发出动静,不敢说话
黑影怪物……吃掉人类,取代人类……这到底……
林晴恐惧,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害怕,他想要逃走,然而手脚早已麻木不能动弹,他用尽全力想要驱动那双脚,可他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,他只能让双脚挪动分毫,但这分毫,却坏了大事。
林晴踩到地上的碎树枝,发生咔嚓一声断裂的声音。
霎时,无数双眼睛从空地望过来。
那些披着黑袍的人类,他们呆然的双目诡异可怖,带着强烈的压迫感。
现在林晴已经知道了,他们不是人类,是货真价实的怪物,是被怪物取代,被怪物吃掉,化身为人形的怪异!
黑袍人一拥而上,身体僵硬如同电影中的丧尸,他们只会抓,只会咬,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动作。
林晴被这些怪物抓住,撕扯下外套,抓住头发,身体被紧紧缠住,不能动弹。他奋起反抗,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,黑袍人比黑影怪物力气要大的多,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,被这些成年人擒抱住,林晴早已无路可退。
难道自己……就要像刚刚那些人一样……被怪物吃掉,被怪物取代……从此消失在人世了么?
林晴突然后悔起来,他后悔自己会一时兴起大晚上出来找线索,后悔因为一时好奇前来观看,后悔因恐惧丧失对身体的控制……
无数双手,无数双冰冷的手,紧紧抓住林晴,扼住他的脖子,林晴拼了命的反抗,挣扎,大口大口的呼吸,然而终究还是无济于事。
他的意识沉于海底,他的思想正逐渐消失。
可就在这时……再他即将昏迷,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,他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冲击撞向自己的身体,紧接着,林晴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。
是花的香味。
林晴想睁开眼,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他实在是太累了……被人扼住喉咙,久久无法呼吸,男人已经没办法再睁开双眼,去一睹究竟。
要是……自己再坚持一会……
他的意识就此消失。
♬♬♬
等到林晴再次苏醒,他发现东方已经泛白。
周围很冷,冷的他牙齿直打颤,然而等林晴起身,他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毯。
他左顾右盼,发现这里是曾经来过的地方。
是靠近商店街的公园。
我……活过来了?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今晚的所见所闻,究竟是不是梦境?
淡薄的晨雾笼罩着都市,城市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,林晴从未如此庆幸过明日的太阳,他捂住心口,感受着那跃动的心跳,倾听着清晨的鸟鸣,迎接这冰冷的晨风。
我还活着。
他再次确认到。
林晴想起昨晚的情形,他想起爱丽丝,想起噬人的黑影,想起自己在昏迷前,充斥在鼻尖的香风。
夜……过去了……夜的终结。
林晴低下头,这时他才注意到他的脚下。
他弯下腰,拾起那东西。
是一封信纸,用淡紫色漂亮的纸张,工整的写下漂亮的字迹。
“我救下你的命,并取走你最重要的东西。”
署名是“阿索德”。
阿索德……阿索德……真好听的名字……是外国人么?一定是个美人吧?
她……救了自己。
林晴将信封凑到鼻尖。
他细嗅着信纸,他感受着依旧残留在纸上那沁人的香味。
是花的香味。
突然间……林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。
自己还能有机会……再见见这个叫阿索德的少女么?这个救下自己,并留下字条的少女。
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。
因为夜幕依旧,白日还未来临。
然而林晴心中的太阳,却不知何时升上天空,驱散走严寒,带来阵阵春意。
他打了个冷战,裹紧西装,有些后悔应该多穿些衣服。
今天,果然是自己的幸运日……多亏了星座杂志,多亏了白熊人偶。
可这信纸上所谓的“重要的东西”,究竟是什么?
莫非……是自己这颗心?我的心,被那个少女夺走之类的?
海子还没联系自己……林晴想看看手机,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。
男人叹息着,他收起毛毯,抱在怀里,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。
这个点,或许可以乘早班车。
他边走,边掏向西服内侧口袋,想掏点零钱出来。
却发现……自己的钱包,不知为何不见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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